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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乡艺人杨二能
发布日期:2021-10-30

山乡艺人杨二能

杨二能,临沂高新区罗西街道陆庄村人,真名叫杨文斗,生于1906年,卒于1997年。青年时代,他家境贫寒,为了糊口,他就钻研各种技艺,先后干过石匠、木匠、铁匠、雕刻、柳编、陶瓷、建筑等手艺活,并且样样叫得响,谁家打墙盖屋要找他挑大梁,谁家盘窑锻磨更是少不了他。他的绝活从街坊邻居到十里八乡,越传越远,因他在家排行老二,故人们给他起了个绰号叫“杨二能”。

童年时代的杨二能,家贫上不起学,只能在家

放牛。村西临山,村南近岭,他和几个娃娃一起天天在山间小道上放牛,并充满好奇心,听见蝈蝈叫,他就探索着编织蝈蝈笼子,渐渐地他就学会了编织各种各样的小鸟笼。到十五岁时,他就学会了编提篮、编抬筐,街坊邻居竞相找他帮忙。二十岁时,他到了村东十里外的湖西崖村学制瓷器,他不但学会了制瓷盆、瓷缸,而且学会了烧窑、盘窑。

军阀割据时期,民不聊生,在家难度日,出门有匪患。1936年,他在罗庄区付庄村推窑货,夜宿之时不幸遭马子(土匪)绑架,三天后消息传到家里,没有20块大洋必死无疑。在马子窝里,每天只给一个小窝窝头吃,饿得天天发晕,站都站不起来,想跑也没劲跑,更何况有时还绑着。狼窝中遭绑架的有男有女,男性推磨,女性烙煎饼。一天,杨二能想出一计,告诉马子头说:“石磨太钝了,需要重新锻一遍才能再用,这活我就会干。”对方一听立即按杨二能的意思,找来锤子找来錾,一天就锻好了,给他吃了一顿饱饭。被困期间,杨二能还为马子头编织箩筐、篓子和篮子等用品,马子看他家里确实拿不出钱来赎人,也就把他放了。

1946年,驻守临沂城的国民党部队要重新修东城门楼和南城门外小凉亭,经多方打听,硬是把杨二能给找去了。先是修东城门楼,施工过程中,杨二能得心应手,无论叉木斗拱,还是安陶瓦,属他手艺最高。特别是在修建临沂城南门外小凉亭时,他还爬到最顶部,高空作业,没有现在的安全条件,但他手熟脚稳,一人顶仨用,高质量地完成了修建任务。当有人问他为什么这么能时,他却说:“我能,还不如俺儿能。”当知道杨二能的大儿子被抓壮丁驻守付庄据点时,管城门的军官当天下午就将杨二能的儿子调到城区,爷俩一起修城楼,谁知道第二天驻付庄的国民党部队就全军覆没了,关键时刻救了儿子一命。

在新中国成立的前后几年里,杨二能的手艺路子越来越宽,精细度也越来越高。他从简单的打石头、垒墙到盖屋上梁、制作家具,又深入到雕刻,无不闪耀着智慧的光芒。例如做石器活,最初是用锤和錾把石头刷出棱角来,后来逐渐的学会了挖猪食槽、牛食槽,再后来就会制作磨盘、碓臼子、石碾、碌碡、石狗、石狮等,特别是掐碓、推磨用的石器,乡下那个年代几乎是所有人家的生活用必需品。1950年秋天,在建国一周年来临之际,他在一块长一米、宽半米的青石板上精心刻了《西游记》浮雕,上面的孙悟空、唐僧、沙和尚、猪八戒,被他刻画得惟妙惟肖,并且表面打磨得光滑如镜。就凭那时的条件,谁也不知道他是用什么方法磨出来的。

在解放后的几十年里,杨二能仅在湖西崖村工作就达十五年之久,在这期间,谁家盖屋、盘窑,都认为只有杨二能到场才放心。由于他还会木工活,给乡亲建房时,都要找他顺棒、叉梁,这本来是地面上的活,至于上屋顶,那都是年青人干的。可谁想他却要亲自上屋顶当先锋,等脊棒运上去后,他还要亲自进行安全测试,就像杂技演员一样,在脊棒上来回走动。一间屋,两间屋,有时三间走到两头,令人吃惊,令人赞叹!直到60岁那年,他还能在屋顶上走“独木桥”呢,杨二能的名声更大了。

刚刚改革开放的八十年代初期,全国上下经济逐步复苏,村办户办联户办,四个轮子一起转;家家点火,户户冒烟,既要顶天立地,又要铺天盖地。那个时候的个体户瓷窑多得数不清,聘请杨二能盘窑的有普通农户,有企业家,有政府领导,虽年过七十,干起活来论技术、论体力,他都敢与青年比高低。罗庄区朱陈北村有不少个体户建起了直烟式圆窑,凡是请杨二能盘的窑,产品一级率最高,能耗最低。这是因为他盘的窑顶部较为平整,火力燃烧均匀。这样盘窑难度大,顶部越尖越好盘。1982年,76岁的杨二能还能爬高为乡亲盘窑,这样的场面,笔者在上下班的路上经常见,也常为杨二能的胆大艺高而折服。

1987年,罗庄涌现出了一批企业家,有的开始创建自己的白瓷厂,上哪里找能工巧匠来盘窑呢,很快就有人推荐说,杨二能儿孙三代是建窑的高手,企业家亲自登门聘请杨家父子,当时的杨二能已培养了八个徒弟,加上其他学员,杨家建窑队已有二十多人了。他们应邀前去盘窑,以速度快、质量好,赢得了企业家的赞赏。

岁月流逝,杨二能的各种才艺潜移默化地影响给了儿孙,他们有的成为陶瓷专家,有的成为民间艺术能手,有的成为陶瓷企业家,有的考上了公务员,真是能人背后有能人。

大儿杨开太(1927.5-2002.9),生前为陶瓷二厂退休工人。他一生致力于窑炉建设,退休后自己组建了窑炉建筑队,先后从临沂周边县区辐射到德州、河北、河南等地,在外建窑120余座,是公认的窑炉专家。

二儿杨开军(1931.3-2015.2),1950年参加工作,1953年加入中国共产党。先后到过枣庄、贾汪、青山泉、徐州等地的陶瓷厂工作,先后任车间主任、支部书记和工会主席等职。1991年在徐州市三铺陶瓷厂退休。

女儿杨开英(1939.2-2014.3),是十里八乡闻名的民间工艺能手。她7岁随母亲学剪花,10岁学会绣花等针线活,她精于绣花、剪纸,特别擅长绣花鞋、绣花袜、虎头鞋、虎头帽等手工艺。1993年11月,作为书画之乡的罗西乡为她举办了家庭艺术展,100多幅(件)剪纸作品和绣花鞋帽受到观众好评。2002年春节,罗庄电视台制作了专题片——《山乡巧手杨开英》,该片先后在罗庄电视台、临沂电视台连续播出。

三儿杨开玉,生于1943年,现为临沂市银凤陶瓷厂退休工程师。他精于绘画、陶瓷配方、模型设计和制作,特别是紫砂陶的创新,他被誉为江北紫砂陶第一人。经过多年陶瓷工艺历练,他与罗庄区另外两位陶瓷专家经过多年的潜心研究,在罗庄陶瓷史上完成了三变,一是由黑变白,二是由粗变细,三是有内销变为出口。上世纪八十年代中期,他先后被评为“山东省科技进步奖”和“山东省拔尖技术人才”。

杨二能的孙子、孙女、外甥,更是一代新人超旧人,其中有三位陶瓷艺术企业家,两位公务员,一位画家。

1954年,杨二能所在的湖西崖陶瓷厂受国家宏观政策指导成立了手工业联合社,从此杨二能就成了联社的正式员工(国家正式职工)。1964年,湖西崖手工业联合社因地势原因搬迁,将原有的两个车间一分为二,一个迁至付庄成立临沂陶瓷二厂,另一个迁至八块石成立临沂陶瓷三厂(现为罗庄银雀陶瓷集团)。杨二能被调往陶瓷二厂工作,于1976年退休。健康良好,70岁才退休,在全国为数不多。

杨二能76岁那年,去厂里领退休金时,听说厂里30米高的烟筒避雷针坏了,他硬是一口气爬到顶部围着避雷针绕了圈,在场的领导吓坏了,人们都笑着说,杨师傅从小就能走独木桥,如今他还真是不服老。80岁的时候,他还能骑自行车去领退休金,厂里领导换了一届又一届,但人人都熟知杨二能老人。一个爱同他开玩笑的领导对他说:“杨二能怎么还不死呀,咱厂里退休金你何时才能领个完?”老人笑说着:“你看你看,我想死就是死不了,几次去阎王爷那里报道,都被撵回来了。”杨二能退休后的20多年里,厂领导先后十余次请他给青年工人作报告,讲创业史、窑炉、陶瓷技术知识。

1984年春天,78岁的杨二能独自踏上了去徐州的客车,他要去那里看望二儿和孙子。中午在徐州汽车站下车,需要换乘20公里才能到达儿家。午餐之际他走进一家饭馆,一个菜二两酒是他的惯例。他正吃着,旁边桌上的几个青年男女就瞅着他耍笑,其中一个青年竟端着残汤剩饭放在他面前,老人不乐意了:“好小子,以为我是要饭的,告诉你,我有的是钱!”说话间,从怀里掏出一把“大团结”(拾元钞票)摔在饭桌上。一副威严不可侵犯的势态,吓得小伙子连连后退。事实上,徐州的儿孙也经常回临沂罗庄看望他,他只是觉得身体很好,在家闲不惯,他认为多出去走走,也是锻炼。

1986年,进入耄耋之年的杨二能不顾家人的劝说,硬是从村里搬到村外一个大汪崖上居住,他认为汪崖旁既有空地种菜,又有绿树遮阴,怎能在家闲着呢?他又是做门窗,又是叉木梁,一个老人不到半个月就建起了河边小草房。自己打板凳,自己制作床,柴米油盐醋,锅碗瓢盆响叮当。在河岸的陡峭处,他用乱石块垒了一口井,井边开垦了几畦菜地,各类蔬菜四季泛青。夏天树下织渔网,汛期来临打鱼忙。好一个智慧老人,好一派田园风光。正是耄耋志不老,夕阳无限好。

1997年11月,杨二能老人谢世,享年92岁,没有留下遗产,只留下了“三少三多”,即:“自己得到的少、六十岁走独木桥的少、七十岁才退休的少;奉献社会的多、熟悉他的人多、活的年岁多。”为了怀念这位多才多艺的老人,儿孙们为他立了一块大石碑,上面刻着:

杨公驾鹤去,家人倍感伤;

一人才艺多,万人相敬仰;

乱世求生计,岁月挂鬓霜;

锤鏩不离手,锛锯挂肩上;

窑炉深探究,玩泥造盆缸;

霏霏细雨天,在家编织忙;

不让一日闲,十里八乡帮;

勤劳善施多,造就身体壮;

六十走屋顶,七十推车忙;

八十骑车逛,九十不卧床;

忠厚传家远,才能继世长;

美德千古颂,才艺百世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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